将军府西院中,芝芙轻声唤着柳冰清:“姨娘,姨娘?将军回来看你了。”
柳冰清脸色惨白,额头上也沁出一层薄汗,闻言缓缓睁开了眼,看到床边的叶桓,咬着干裂的嘴唇说道:“将军……你怎么回来了?”
叶桓在床沿坐下,执起她的手说道:“听说你病了,我便赶回来了。可还疼得厉害?”
柳冰清面有愧色:“老毛病了,哪值得将军特地跑一趟,今日你陪夫人回娘家,此番为了妾身折返,夫人岂不是要生柳儿的气吗?”
叶桓心中也有些怅然,今日终于与姜湄亲近了些,她甚至同意今夜让他留宿东院,可现下柳氏突发旧疾,今夜不得不留在柳氏这,也不知姜湄会不会怪他。
柳冰清见叶桓有些踌躇,硬生生挤出两抹泪花来,哽咽着说道:“将军去安抚夫人吧,柳儿不要紧的。”
叶桓见她这般,又是愧疚又是心疼,毕竟柳冰清跟了他这么些年,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,思忖了片刻说道:“你这般难受皆是因我而起,今夜我哪都不去,就留在这陪你。”
柳冰清心中正沾沾自喜,叶桓重义,这一招果然有效,可还没乐呵上半刻,便有小厮匆匆忙忙的来报,夫人在一品斋被贼人冲撞了。
叶桓闻言立时撒开了柳冰清的小手,站起了身,他又怒又急,竟露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。
“夫人有无受伤?府卫是干什么吃的?!”
小厮被叶桓的气势险些吓破了胆,哆哆嗦嗦的说道:“回来报信的说夫人无碍,受了些惊吓,正等府里驱车去接呢。”
叶桓黑着脸直接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,连句话都没留下,这事发突然让柳冰清始料未及,待她反应过来时叶桓已走到廊下,她连忙翻身爬了起来追到门口,看着叶桓急匆匆的背影,一声将军终是哽在了喉中。
她眸色沉了下来,指尖紧紧抠着门框,芝芙见状上前说道:“姨娘披件衣裳吧,适才捂了三床被子出了好些汗,这会儿见风会受凉的。”
柳冰清无处宣泄的怒气化作一个巴掌反手抽在芝芙脸上,登时浮出一个红掌印,半边脸肿了起来。
芝芙捂着脸,眼中蓄满了泪水,却又不敢哭出声来,柳冰清铺了厚厚一层脂粉的脸苍白得有些狰狞,她咬着牙低语道:“姜湄……你给我等着。”
叶桓骑了一匹快马,向一品斋飞奔而去,街上的人流因此前的骚乱也已散去,只一盏茶的功夫,他便抵达了酒楼门口。
那名追逐黑衣人的男子此刻正坐在门廊上,向肩上的伤口倒着金疮药,见叶桓来了,起身单膝跪地,朗声说道:“末将见过主帅!”
此人是叶桓军中副将,名唤骆襄,叶桓班师回朝时也将他一并带回了京中,临时为他找了个皇城禁卫军副统领的差事,今夜他便是在执夜时发现了那行踪鬼祟之人,追了出来。
叶桓见他受伤,将他扶了起身,紧接着问道:“我夫人呢?”
骆襄微怔,“夫人亦在此处?”
叶桓懒得同他废话,径直进了一品斋四下环顾,见到那抹身影安然无恙的坐在堂间,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地。
他向姜湄走去,瑞秧刚浸了帕子给姜湄擦拭身上尘土,姜湄听到叶桓那沉重的脚步声,缓缓转过身来。
叶桓急忙开口询问:“夫人可当真无碍?起身让我瞧瞧。”
姜湄却又偏过了头,淡淡说道:“劳烦夫君挂心了,湄儿无事。只是将军去又折返,柳姨娘还在病中,又当如何?”
叶桓这才方又想起适才未置一词便跑了出来,他暗暗叹了口气,心中有些懊悔,今夜之事,他两方都未顾好,怕是柳氏那边也会有些怨言。
姜湄见他这副样子,暗暗皱了皱眉,叶桓又柔声开口道:“我遣了马车来接你回府,一会便该到了。”
姜湄嗯了一声,这时骆襄走了进来,在姜湄面前跪下,俯首道:“末将骆襄,见过夫人。骆襄万死,不知夫人在此,还险些误伤了夫人,请夫人责罚。”
姜湄一脸疑惑的望向叶桓,叶桓解释道:“这是我副将骆襄骆将军,你今夜缘何会在此?你所追之人是什么来头?”
骆襄答道:“今夜属下在宫中执勤时发现了此人行踪,便只身追了出来,只是他似是有同伙接应,属下一时不察中了暗箭。”
说罢他向叶桓呈上了他掰断的箭翎,叶桓拿起仔细端详了片刻,沉声说道:“此箭不像我越国所制。”
他扶起骆襄,说道:“我差人送你去医馆,伤口还需小心处理。今夜之事先莫要声张,此事非同小可,这些人的来路尚不明了,明日我进宫面圣,再行商议。”
骆襄抱拳领了命,眼光扫过姜湄,姜湄冲他点了点头,骆襄愣了一下,随即便转身随叶桓的人走了。
骆襄暗自惊叹,不想夫人竟是这般貌美,他追随叶桓多年,也见过那柳氏几次,与夫人相比,说那柳氏不过是蒲柳之姿也不为过了。
叶桓见姜湄不爱搭理他,悻悻的自己骑马去了,瑞蓉瑞秧随着姜湄上了马车。
瑞蓉惊魂未定,拍了拍小胸脯呼了口气说道:“今夜真是吓死婢子了,小姐若是真摔了个好歹,婢子几条命也赔不上。”
瑞秧连忙“呸呸呸”几声,在她腰上拧了一把啐道:“你还好意思说,若不是那位公子接住了小姐,我非亲手掐死你这毛躁丫头。”
瑞蓉吐了吐舌头冲姜湄撒娇:“小姐不会怪蓉儿的哦?不过话说今夜那公子长得真真是俊俏极了,身手也好,反观那骆襄倒像只蛮牛,横冲直撞的。”
姜湄被她的话逗笑,一时间也忘了今夜的惊慌,调笑道:“当时情况那般混乱,你竟还有功夫观察男子长相?”
瑞蓉臊得小脸通红,慌慌忙忙解释道:“我眼睛一直盯着小姐,才瞥到他们的!”
姜湄想起那神秘男子,从二楼翻下的惯力撞上那男子结实的手臂,撞得她后背与大腿还微微酸麻,她伸手揉了揉痛处,心中微动。
瑞秧也跟着笑,听着车前叶桓哒哒的马蹄声,她又凑到姜湄面前小声说道:“将军还是记挂着小姐的,任那柳姨娘再能做戏,今夜见到将军马不停蹄的抛下她赶来,也算我们扳回了一局。”
姜湄有些鄙夷的皱了皱眉,“我无意与她争,夫……将军越想要兼顾我与她两人,却只会适得其反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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